六四遇难者张琳之妻陆燕京的证词





张琳,男,1952720日出生于北京,遇难时37岁。


北京内燃机四厂职工,198963日晚于二七剧场路腰部受炸子击中遇难,现安葬在北京金山陵园。


我是张琳的妻子,和张琳在同一个单位,都是北京内燃机四厂职工,我家住在西城区百万庄大街1号院,紧邻二环路马路边。1989年学潮开始,每天都有学生游行的队伍从二环路路过,马路两边都有抒情的北京市民送学生们路过。


张琳当时患有甲亢腺疾病,在家休病假,他有一段时间把家里吃的、用的都给过路的的学生送去,因当时交通受阻,我也不能按时上班,他就对我说:你不能上班不要怪大学生,他们每个大学生上完大学都比咱们有出息,他们是国家栋梁,很多女大学生走到这里都很疲劳了,他们还是要坚持向天安门广场走去。学生们要民主、争自由、反腐败,为的是国家大事,我们也应该支持他们。”


8963日晚,张琳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


当晚因我女儿还小,只有我带着六岁孩子在家睡觉,就听到外面一阵阵的炮声,很奇怪,因为我根本想不到戒严部队进京向手无寸铁的大学生和老百姓开枪。


有朋友找我说:“张琳可能受伤了。”因为他们在礼士路二炮医院外听到有人喊张琳的名字。张琳有病,医疗证带在身上,所以知道他的名字。朋友就骑自行车带我去找他,可怜自行车都出不去了,朋友就找来了一辆平板三轮车拉着我和孩子去二炮医院,到了医院没有找到他,又去复兴医院,也没有,又去人民医院也没有。附近几家医院里全是伤员,最后找到阜外医院,在太平间找到了张琳的尸体,他肝部中炸子已经遇难。


张琳中抢当时没有死,十几个大学生和北京市民用一条大浴巾抬着送到二炮医院,医生抢救时心脏每分钟只跳6次,抢救无效死亡。二炮医院没有太平间,后又转入阜外医院。遇难时间就是当晚11点多钟。第二天有四名大学生把张琳的医疗证和家里上面全是血的钥匙送到了我家里。


张琳遇难后我的精神经崩溃了。上面还有年迈老人,下面还有年幼的孩子,我们怎么活!那段时间我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睡不着觉,特别是不能看当天的电视新闻报道,把“六四”学生运动定为“暴乱”“暴徒”。北京市民都经历这次学生运动,他们做的事情老百姓都清楚。当局要派军队大开杀戒,向大学生市民开枪,天理何在?听到“暴乱”“暴徒”的报道,我就要发疯,一天天消瘦,瘦得皮包骨头,不到四十岁的我两鬓头发都白了。年迈的老人病倒了相继去世,他们死后能和张琳在一起,现在安葬在金山陵园。


我丈夫遇难时,我的孩子才6岁,还没上学,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困难,只能提前退休,在社会上再找一份工作只要嫩挣钱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成人。


六四”惨案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至今政府也没有公正解决。每当想起我失去的亲人,想到那些无辜的死难者,我的心就会流血,我的眼泪就会禁不住流下来。我的恨,我的苦无处诉说。现在我找到了“六四”难属群体,我决心和他们一起坚持到底,一定为我们遇难的亲属讨回公道。“六四”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





                      遇难者张琳之妻 陆燕京 201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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